2016年6月1日星期三

苗伟山:新媒体与网络群体性事件——专访哈佛大学燕京学社社长裴宜理教授

摘要:新媒体对网络群体性事件的作用在于:新媒体对于社会和政府的双向赋权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网络形成的虚拟关系在社会抗争中的作用还有待研究;媒体表面的多元化和信息自由表达,有可能导致言论和观点的极端化,这并不利于理性的沟通和问题的解决。很多变动的因素在互动中共同塑造了网络群体性事件,未来的研究应该避免新媒体中心论或媒体决定论。
裴宜理教授是美国哈佛大学政治系教授、曾任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现任燕京学社社长,主要研究中国政治问题。她的《上海罢工——中国工人政治研究》、《安源:发掘中国革命之传统》、《中国社会:变革、冲突与抗争》等著作享誉学术界,体现了她对中国冲突与抗争的历史性思考。2014年6月,本文作者对裴宜理教授进行了专访,就网络事件的现实影响和学术研究进行了探讨。经过沟通增补,现以采访为基础整理成文。裴宜理教授分析中国网络事件中强调的历史、政治和媒体的综合视角,对当前学术界研究有很强的启发。
抗争、政治合法性与历史的视角
苗伟山(以下简称苗):正如您曾经评述的,中国的抗争政治已经成为社会科学研究中一个快速增长的领域。学者们在这些群体性事件和抗争活动上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中国学者于峥嵘就指出中国的群体性事件更多的是基于物质利益的诉求,而非政治性的活动。美国传播学学者Castell也强调,中国网络中的民主变革仅仅是一小部分知识分子的诉求,大部分网民只关心娱乐和社交活动。对此您如何看待?
裴宜理(以下简称裴):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中国的抗争活动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其中一些政治抗争确实极大程度地改变了当时的政治格局。但是,正如你指出的,历史中绝大部分的抗争活动也都是基于物质诉求和情绪发泄。我想,这种情况在今天也是一样的。
从不同国家比较的角度看,我认为对于中国绝大部分的抗议者而言,就像世界上大部分的抗议者,大多数的抗议都是基于个人生计,具有非常明确和具体的诉求。农民的抗争大部分是关于土地的,工人的抗争往往是为了提高工资和改善工作条件,中产阶级则更加关注自身权益和子女教育等话题,这是大多数情况下大多数人所关注的议题。尽管抗议活动中确实涉及到政治问题,甚至有人认为,经济抗争的背后有更根本性的政治目标,我对此持有怀疑态度,因为大多数人大部分情况下的抗议并不诉求于彻底的政治变革。当然,我们也可以说所有的抗议都是政治性的,因为总会涉及到社会改变、资源分配和大众动员等等。
总之,抗争活动的政治化发展非常有限的,因为这是一个涉及到很多因素的复杂过程,例如不同地区人们之间的沟通,领导人的政治理念,来自外界的压力,社会对于政府的态度的转变等等。只有当所有这些都具备的时候,常规的抗议活动才会朝着政治化方向发展。中国政府在社会治理上作出了很多努力,通过不断发展经济使得国家更加强大和繁荣。
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抗议活动大部分是为了物质利益,那是不是只要我们不断发展经济,满足人们的这种物质诉求就可以减少这种抗议呢?有学者就提出质疑,中国政府目前的合法性是基于经济的绩效合法性,而非意识形态的。这种合法性高度依赖于经济发展,因此具有一定风险和不稳定性。
:我并不认同这种说法。首先,如果我们以马克思·韦伯的原意来正确地使用“合法性”这个词,经济发展不等同于合法性。在我的观点中,韦伯谈论的合法性是研究为什么大家支持一个政府,即使在经济表现不是很好的情况下。他认为国家的合法性抗议来源于三个层面:首先是魅力,也就是说领导人或者政党有一种能吸引大众追随他们的魅力,即使和大众利益不一致。第二是传统,人们认为当下应该遵从这套规则是因为历史上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第三是合法合理性,通过选举等形式确定了国家的权威。如果人们仅仅因为经济追求一个政党,这不是合法性。我确信很多人眼里的中国是具有权威性的,这不应该局限在经济表现,因为中国也有经济的低谷期。
因此,如果一个政府具有合法性,即时出现危机,人们仍然会支持政府。美国2000年的总统大选中,在当时同为候选人的布什和戈尔中出现了关于选票的争议,但是美国大众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最高法院的判决。这是我眼中的合法性,即使人们感觉到自己的权利或者利益受损但仍然认可和接受,这是合法合理性绩效。我非常相信中国政府的革命合法性,因为在普通人看来,中国政府推翻了封建王朝和帝国主义的压迫,带给了中国独立、秩序和繁荣,因此大家认可其合法性。所以,当我们研究中国的合法性,不要只关注现在的情况,还要回顾历史。1961年中国的经济情况并不好,那个时候也有一些抗议,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非常认可政府,因为毛泽东有领袖魅力。
我想对于大部分普通中国人来说,也许大家都很反感腐败,也许大家会对某项国家政策心存不满,但是当你问中国政府的问题到底在哪里?普通大众一般会说,这些都典型的“中国问题”,现在官员的腐败和古代官员一样。如果人们说这些问题不是中国式的,这是苏维埃的,我认为这时就没有合法性。给予了革命很多习俗和传统的合法性,这是非常的有效和重要的手段。
:我想用两个调查回应您的说法,一个是国家权威合法性,在一项全球性调研中大众对中国满意和认同很高(在研究的72个国家中排名13)。但是另一方面,很多国家满意度调研项目的结果中,中国的得分又比较低。这是不是也验证了您说的,社会大众可以批判政府,也可能心存不满,但是总体上他对这个政权还是满意的、信任的。
:是的。但是值得商榷的是,“合法性”这个概念对于很多人意味着不同的内涵,在不同的国家和政治背景中用不同的语言来问这个问题是很困难的,你理解的合法性和我理解的合法性可能不是一回事情,因此我们的回答也可能大相径庭。尽管这样,我认为这项调查还是有意义的,因为它确实支持了我所讨论的,也就是尽管人民对于政府可能有很多抱怨,但是他们并不质疑其合法性。美国和中国的情况可以做一个很有意思的比较,很多研究认为中国的中央政府享有很高的合法性,地方政府的合法性相对较低。美国刚好相反,美国人都很支持自己的地方政府,认为其合法性很高,但是中央联邦政府却一直被质疑。
:我的疑惑是,您的解释这是从历史比较的角度出发,但是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中国人有更多的机会在不同国家的横向比较中来看待这些问题。特别是越来越多的人有海外工作学习的背景,他们可能更加倾向这种横向比较,而非诉求中国历史。
:那为什么那么多的左派都是从美国回来的?
:我有一个朋友是菲律宾华侨,他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爱国的。他对此的解释是,因为在菲律宾华人在当地不是社会的主流,受到了很多的排挤,因此他们特别希望中国强大,心理上对于中国的归属感和认同感更强。因此,我觉得可能和个人的经验感受有关,是不是越难融入它国的主流文化或受到相对不太公正待遇,自身对原来国家民族的身份认同会越强烈呢?当然,这只是我自己个人的猜想。
:有意思。我想说的是,这里首先涉及到一个不同社会群体的问题,任何社会都会有不同的声音存在。对于知识分子而言,可能和他们的教育背景、生活状况和个人遭遇有关系,这类人群会对政府提出一些批评和质疑。对于大部分的中国人而言,大家都为中国近些年取得的巨大成就感到非常自豪。
其次我想强调的是,中国政府的政治体系受前苏联影响很大,但是两者的运作方式有所不同。中国有非常丰富和悠久的革命传统,因此中国政府能非常灵活的以各种方式有效动员大众,积极响应群众的需求,及时应对不同的抗争。在全球化融合的今天,我们需要有一个平衡,国家的政治体系中也许会有来自不同国家的特征和元素,但是一定要有自己的传统特色。我不认为简单的模仿美国的政治运作对中国来说是合适的,美国的政治也很特殊,这是它殖民历史的产物,而且也存在着很多问题。我建议中国的政治思想家应该很认真的思考中国以往的历史和当下的国情,哪些是中国特有的?哪些对中国的发展是有效的?长远来看哪些能带来真正的政治进步和改革?中国的道路和未来应该由中国人自己选择,我希望中国发展出具有自身特色的政治系统。
:您谈到的关于中国的政治体系特点,让我想起了一个研究。在阿拉伯之春之后,很多人都担心同样是权威国家的中国会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但是中国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稳定性,有学者就比较了这种阿拉伯之春和中国之冬的区别,认为正是中国政治中这种特殊的中央-地方代理制度决定了中国不可能像别的国家那样爆发针对中央的大规模暴乱,因为大部分的抗议活动是针对地方政府的。
:我很多年前也读过类似的研究,认为中国政治系统的精英将责任授权给地方政府,从这个角度看,当下的中国延续了这一传统。在封建社会中,人们认可中央政府的权威性,将相关问题归结到地方政府身上。中央政府也很明确的要求,地方政府要倾听老百姓疾苦,解决地方上出现的各种问题等等。如果某个地方出现了抗议,中央一般会通过罢黜地方官员来安抚老百姓,因此抗议成为了中央政府了解和管理地方政府的有效手段。所以,我坚信中国政府能延续这么久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有时候我们将抗议理解为不稳定,但是抗议和稳定是如此紧密的链接在一起,这取决于在一定的政治系统下抗议如何被控制和吸收。所以我也一直认为中国政治系统能长时间的保持稳定的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在于它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利用地方性抗议加强中央的统治,这是非常特殊的,在别的政治体系中少有。
:所以您认为这是政府的技巧和策略吗?

:不总是这样的。中央政府当然是很乐意没有抗议,我不认为中央政府想看到抗议。但是当面临这些抗议,他们会很好的理解并有效的利用这些抗议。值得关注的是,中央政府认识到将不同的抗议分离的重要性,他们努力控制好这么多不同性质的抗议,使之不和其它地方发生的抗议结合起来,例如关于住房的抗议和环境污染的抗议不要结合成为更大的社会运动。这种技巧其实由来已久,如果我们回到清朝,你会看到清朝政府非常清醒地意识到,社会中的抗议是来自不同地区的不同需求,例如有些是关于社会民生的,有些抗议并没有超过某种界限,因此不同抗议的惩处方式和力度都有所不同。所以我认为,长久以来中国的政治系统已经意识到了将不同抗议分类开来,并将之区分对待的重要性
新媒体的双向赋权、网络极化
:新媒体改变了传统抗议的形式,也使得政府想要将来自不同地区和种类的抗议隔离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人们通过网络传播信息,分享情感和塑造身份。
:这是非常有趣的一个问题,但关于新媒体对社会抗争的作用现在下结论可能还为时过早。
首先,新媒体不仅赋权给社会大众,将来自不同领域和地域的人民连接起来,但是同时也赋权给了政府。政府可以通过网络更好的了解人们都在想些什么、谈论什么、关注什么、以及哪些人群在网络上连接在一起,因此可以更好的了解和控制这些社会网络。同时,不仅是普通大众利用网络表达自己的观点,中国政府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府都更加有效地利用网络向社会传播自己的信息。因此,政府和社会都通过网络进行互动和演化,很难在短期内对新媒体的作用做一个判断。
其次,网络中形成的关系非常复杂,我们现在还不太清楚这种网络关系的本质。例如你和我这种人际沟通,在虚拟网络中我们素未谋面,但是我们可以通过电子媒介进行沟通。这和现实中的人际关系是不一样的,因为在我们面对面交流时,我会对你有一种更加直观和私人的感觉,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因此我们有可能不太会像在现实环境中那样去信任在网络环境中建立起的关系。这种虚拟关系的本质是什么,它和现实关系的联系和区别在哪里,又是如何影响了我们的生活,我想还是有待研究的。
第三,我觉得很有趣,或者说存在很大问题的是社会媒体容易让人们变得很极端。这是很奇怪的,因为社交媒体首先是非常私人化的,人们直接面对的是屏幕上的各种文本和音视频,但是为什么这些介质会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和极端化的效果呢?我认为在美国的政治中,也许不是唯一的解释,但是能解释其中的一部分原因,那就是社会媒体的使用使得美国的政治越来越极端化。美国一些利益集团,例如美国的枪支协会,非常有效地使用社交媒体使得某些政治观点变得很情绪化和极端化。在中国,在全世界,抗议活动都变得越来越暴力和极端化,不容易妥协,这也有可能是和社交媒体的使用有关。当然,我们还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机制,这种说法也确实为时过早。因为很有可能在没有社交媒体的情况下,抗议活动也会变得更加极端和暴力。所以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研究,也非常值得研究和思考。前些年,很多人强调社交媒体的正面作用,例如大家可以借助社交媒体进行大量的理性讨论和思考。但是我认为社交媒体也存在着潜在问题,因为网络是匿名的,你并不知道自己与谁在进行沟通,即使对方在网络上标注了姓名,在现实中和在网络上沟通是有很大区别的。这种匿名性有可能会带来责任和社会约束的丧失,从而产生一些不良的后果。在我看来,新媒体对从政治的影响,也许是弊大于利的。
:您提到了新媒体带来的极化现象。目前中国网络上这种现象也非常严重,大家往往就一个话题争论的不可开交,但是更多的时候网民关注的是立场态度,而非讨论话题的本身。还有学者专门就中国网民的立场做了调研,认为中国网络中右派占了绝大部分。
:在美国也有这种情况,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的极化越来越严重。美国的话语变得越来极端化,我认为其中的部分原因是和媒体密切相关的。媒体鼓励所谓的辩论,但是这种辩论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辩论,它并不是想要寻找最好的解决方案,而仅仅是促进争论,使人们因为观点的分歧越走越远。今天美国的媒体中有很多这样的节目,民主党和共和党就一个话题进行讨论,但是往往各持己见,而非是真正地思考什么对美国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我认为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可能并不由媒体引起的,但是因为媒体而加剧——媒体表面上呈现出多元化,但实际导致了言论和观点的极端化。虽然你提到的研究认为中国网民中右派占了大部分,但是我想可能在中国极左的人,相比较他们的实际数量,影响力可能更大。这其中的很多人和政治领导之间有很强的关系,同时在中国有一种普遍认知,认为民族主义和左派的革命性心态有关。中国左派的民族主义,美国和日本右派的民族主义,这些激进的心态如果被利用,将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我对您刚提到的现实关系和网络关系很感兴趣。很多人认为网络拓展了我们的社交网络,但是和现实中的家人、朋友、工作伙伴等关系比较起来,这种网络关系更多是基于兴趣的弱关系。在社会运动、集合行动中,这种弱关系能起到作用吗?
:网络关系也许能够覆盖到更多的人,让他们在同一时间和地点聚集。但是说到真正的社会运动,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持久性。在一些革命性运动中,人们需要同伴之间更多的信任,相信同伴不会背叛自己,相信他们有着共同的承诺。特别是有在风险的社会运动中,这种信任尤为重要,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现实生活中的信任。例如谈到教育,现在流行的幕课(MOOC)很棒,各种电子资源也很丰富,我们也在尝试使用这些,但是它们都不能取代现实中面对面的授课。对于社会运动,道理是一样的。在短期内,社交媒体有可能将很多人同时聚集起来,但是对于一个持久的社会运动而言,特别是面临着潜在的危险,我认为,大家还是需要私人的关系网络和现实中的信任感。
:在新媒体对于中国社会的影响方面,学者们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和态度。如果不太精确的划分,这里有乐观论、悲观论和中间态度,您觉得自己属于哪种类型:
:我想自己可能介于中间态度和轻微悲观之间吧。我和于建嵘教授在这方面有过很多讨论,他认为新媒体在中国更多的是扮演了积极的角色。于教授特别强调说因为中美两国的国情不同,新媒体起到的作用可能不同。中国社会还处于转型期,因此新媒体发挥作用的空间更大。我认为于教授自身在实践中就在积极使用新媒体造福社会,例如组织大家为贫困地区捐赠衣物和书籍,利用微博开展“随手拍”活动解救被拐卖的儿童等等。新媒体在慈善、灾难救助和帮助弱者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在新媒体上的大部分时间也许并不是从事这些活动。所以我的观点可能比较中立,甚至稍微偏向负面。目前有的研究认为新媒体具有改变中国的力量,我认为这种观点高估了新媒体的民主化能力,低估了中国政府的能力。正如我前面提到的,政府也在不断学习如何使用新媒体来和社会进行互动,如何运用新媒体来宣传自己的观点。同时,我认为大部分人可能只是使用新媒体来玩网络游戏或者看视频,并且很多网络内容也可能是非常暴力和不文明的。
:您有没有关注台湾的太阳花运动?
在台湾进行抗争活动其实并不是非常危险。事实上,台湾的很多活动非常政治化,有的甚至是过度政治化。这和台湾的政治体系有关系,台湾的民主化还不是很成熟,当然美国的也不是太成熟。我认为台湾人民已经过度卷入了政治活动中,但是实际上最后大家也可能是旁观的很多,真正有切实行动的比较少。
:有一项研究比较了阿拉伯不同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状态和媒体情况,最终的结论是比较其被炒作的媒体的力量,政治才是阿拉伯之春的决定性因素。您如何看待这个观点?
:我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因此,我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但是我赞同这个观点,政治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政治确实非常重要,但是关于政治的研究需要基于比较。说到阿拉伯之春,非常有意思的是,正是在政府正式的关闭了网络之后,人们才走上了街上。因为大家上不了网络,只能出来街头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社会大众可以自由使用网络,正是因为人们在自己的电脑前面花费了很多时间,他们不可能真正的参与到政治中去,也不可能真正的与他人有效互动。政治(Politics)这个词中Polis的意思就是城邦,实际就是彼此之间的交流,社区中人们面对面的沟通
说到传统媒体的作用,我虽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但是阅读了相关学者的研究。我认为传统媒体的作用还是很大,对于中国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电视还是他们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其次是报纸,然后是网络。当然对于知识分子和学生,网络可能是他们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在过去的几周,我呆在中国,浏览了中国的电视和报纸,获取了很多和国外报道不同的新闻。
:回到您说到了新媒体在社会运动中的作用,您提到人们在网络上花费的时间越多,参加现实社会中抗议活动的可能性就越小。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网络就像一个安全阀,大家通过网络发泄心中的不满,因此也就降低了实际行动的可能性?
:这很难说,因为涉及了很多因素。比如说如果中国没有发展互联网,社会抗议比起今天是多是少呢?你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因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很多因素在不停的互动中共同塑造了抗争活动,互联网仅仅是其中的一个面向。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新媒体是抗争活动频发的一个重要因素。
原文来源:苗伟山,《新媒体与网络群体性事件——访哈佛大学燕京学社社长裴宜理教授》,《学术交流》,2015.3:209-213(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全文转载)

2016年5月3日星期二

袁伟时:现在的某些儒学提倡者走的是歪道

  本文摘自《财经》杂志2014年第30期,原标题为《中国传统文化:辉煌·历史危机·现实危险》。
  传统文化热气冲天。合理的、极端的,纷纷出场。如何看待这一文化现象?从19世纪争吵到现在,该有一个清醒的小结了。为此必须纵看历史,横观世界,俯览现实,冷静思考几个基本问题。
  纵看历史:震撼心灵的三大景象
  检视中国传统文化,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三大景象:
  第一,耀眼的辉煌。
  从商代起算至道光年间,3000多年的岁月形成了一个人口高达4亿多——世界第一、国土面积居世界第二的共同体,其思想文化的主要支柱是汉族的传统文化。这个灿烂的文化拥有世界最丰富的典籍,源远流长的各个思想流派,独特的文学艺术,在世界历史上占有重要一席的科学技术成就,至今仍在发挥重要作用的中医中药。这个文化大体上与当时的经济发展水平相一致,且影响超越国境,泽被东亚。如此等等,都已铭刻在人类史册上。
  第二,历史的危机。
  17世纪以后乃至更早,中国已经在社会生活的主要方面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15世纪地理大发现改变了世界各大帝国并立并存的局面,以世界市场的开辟和扩大为基础,各国联系日益紧密,兴盛衰败层见迭出,包括中国在内的东方各国逐步沦落尤为明显。近年来,在反西方中心论的旗号下,历史分流说流行一时;仿佛东方并未衰落,而是文明类型的差别,并无轩轾之分。有些国人因此沾沾自喜,甚至为直至19世纪中国经济总量仍然高居世界第一之类的话语所陶醉,忘乎所以。
  先不说那些总量第一的估算是否可靠, 1825年世界总人口约10亿,而中国人口已接近4亿,占世界人口总数的40%。“按当期购买力评价法计算,1600年中国占世界GDP的比重约为四分之一。1840年下降到了不到五分之一。”“中国人均GDP在1600年时大约只有英国的40%,与美国(地区)比较接近;1700年不到英国的三分之一,略超过美国的70%;1820年不到英国的五分之一,略超过美国的四分之一;1840年为英国的16%,美国的五分之一。”这是值得夸耀的第一,还是令人痛心的落后?
  数字后面是制度落后、文化落后。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承袭宗法专制制度的大清帝国没有靠自己内生的力量转型为现代社会。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从1840年起计算,仅仅辩论是不是应该接受人类创造的先进文化就花了60年!义和团闯了弥天大祸,京师第二次被占领,赔了巨款,大清帝国才开始老老实实全面学西方。主要障碍是中国传统文化和依据这个文化体系建构的社会制度。代表当时主流文化的朝野人士坚持什么?
  1.中国是天朝上国,只准以华变夷,不准以夷变华!这是儒家坚持的天经地义,核心价值!
  2.在儒家三纲六纪固化为制度后,人都成为等级差序格局下的臣民、子民,任何超出圣人和经典教导的行动都是不容许的。
  3.皇帝是最高无上的“圣上”,集全部统治权力于一身。只要他高兴,可以随时砍掉任何大臣的脑袋,死后也可以挖出来鞭尸。有些年代,他分给臣下较大权力;但这是随时可以收回的,而且分享者同样是大大小小的专制者,百姓没有相应得到更大的自由。
  于是我们看到的是:
  中国人不乏创办企业、发展内外贸易的冲动,但是官府的答复是两个字:不许!要办也只能官办!
  18世纪就有大臣给乾隆爷上书,不废除科举,人才无法生长。皇上置若罔闻!一代又一代的中国青少年,只能继续让自己的头脑被几部儒家经典箍死,现代文明的新成就要进入中国步履维艰!
  时至今天仍有自封或互相吹捧的儒家“大师”,信誓旦旦断言儒学可以医治中国乃至世界的痼疾。他们故意回避17世纪至19世纪中国向现代社会转型失败的主要障碍就是儒学!
  第三,危机来自自身的缺陷。
  古往今来的文化、思想、学术,都是在不断克服自己的缺失和弱点中前进的。可是儒学为主体的中国传统文化自我更新能力薄弱。
  1.儒学从诞生之日起就以灌输信条为特征,对异端缺乏宽容大度。它与权力结合后,更不准他人议论,“非圣无法”,罪不容诛!没有外来的冲击,堵塞了自我更新的道路。
  2.儒学自我定位主要是教化子民的工具,匡扶圣主的拐杖,汉以后就极少激烈的辩驳了。后果是形式逻辑不发达;怀疑和自由精神不足;儒生们以皓首穷经为荣,砍斫了儒学内生的自我更新能力。
  3.与西方文化不同,中国传统文化自古以来把数学、逻辑、法律等学科排斥在教育体系之外,熟读儒家经典成为主要上升渠道,导致知识阶层视野狭窄,创新能力严重不足。
  如此等等都是包括儒学在内的中国传统文化明显至极的缺失,已经给中国历史的发展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令人寒心的是,当代儒学信徒仍然热衷灌输信条,俯伏在圣人脚下,在堵塞儒学前进道路的同时,继续充当愚民的工具。
  俯览现实:已摆脱被摧残、压制的处境
  如何判断当下中国传统文化的状况?
  它已摆脱了被摧残、被压制的处境,“国学”已是今日的显学。
  所谓国学不过是中国传统文化不准确和不恰当的表达。学术无国界。日本人造出“国学”一词,旨在压抑外来的儒学和佛学影响,抬高本土的神道和武士道。中国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鼓噪,意欲何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立即掀起的所谓“学术批判”、“思想改造”,至“文革”期间登峰造极,导致一场“破四旧”大劫难,破坏公私财产和文化遗产,折磨知识阶层,视生命为草芥,罪行累累。当下的“国学”热就其可以理解的一面而言,是对“文革”时期摧残文化登峰造极的野蛮行为的反弹。
  任何民族都应珍惜自己的传统文化。保护物质、非物质的文化遗产是政府的责任;继承和弘扬本国和世界的文化则是知识阶层的本职。中国人要不要传承自己的传统文化是个伪问题。传统是割不断的,它无所不在。除非你不说华语,不写汉字,传统文化无从回避。
  在看到和不能忘记过去的压制和破坏的同时,必须注意当下的变化。
  学术层面对儒学和其他传统文化的研究,早就不存在任何障碍;大批财政资金正源源不断注入这类项目。几个规模宏大、耗资巨大的整理典籍、研究古代文化的工程正在进行。夏商周断代工程;以《儒藏》为代表的文献整理和研究工作以及重修清史工程等等;乾隆时代编四库全书,望尘莫及!
  文化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风俗习惯,也顺畅恢复。各地政府纷纷把一些民间庆典提升为当地的节日,娱乐和商业结合,煞是热闹。
  总之,经过30多年的拨乱反正,传统文化已上升为显学。说它仍然处于受压制或不被重视的状态,并不符合实际。细怿其意,不无过分抬高其地位或抵制他人议论它的是非得失之嫌。
  当下的危险:儒学冀图超越它不应和无力超越的边界
  任何民族的传统文化都有长短。正确的态度是扬长避短或扬长补短。
  修身是儒学之长。剔除不符合自由、平等的内涵,它多年凝结的道德规范、修身方法等等可以直接继承。与此紧密联系的与人相处的某些智慧,也有可取之处。培养浩然正气,坚持正义更是珍贵遗产。好些政治智慧也是值得珍惜的。
  问题是现在的某些儒学提倡者走的是歪道。
  第一,构筑抵制外来文化的思想堡垒。
  把所谓“国学”作为文化的聚焦点,就值得质疑。学术无国界。洋人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算不算“国学”?20世纪从国外引进并已生根开花的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是不是“国学”?除了概念不清外,更可怕的是排外。
  改革开放以前,中国传统文化固然受难,更为残酷的攻击指向外来的现代文化。这一状况没有得到彻底纠正。
  一些国教派及其盟友——新左派今天仍叫喊反对“文化侵略”、“文化殖民”!研究“文化安全”也成了可以拿到大把政府资金的课题。
  任何国家的文化只有在自由交流的情况下,才能扬长补短,避免僵化。文化的特点是在人们的自由选择中自然更替。除了外敌入侵、军事占领下的奴化教育,世上没有所谓“文化侵略”和“文化殖民”。提出这样的概念旨在构筑限制文化自由交流的思想堡垒,在把自己打扮成爱国英雄的同时,推销自己从西方贩卖过来的极端思潮!
  文化同样不讲国籍。在这个领域只分真善美还是假恶丑。国人喜爱洋鬼子发明的电影、话剧、歌剧、芭蕾……从小学习物理、化学等等外来科学、技术就危及国家安全了吗?或者是读莎士比亚是汉奸,看抗日神剧则成了爱国典范?一些人哄骗官员、忽悠百姓,说只要服食他们炮制的丹膏丸散,中国文化立马稳如泰山!其实那些直接或间接的封闭措施只能让中国人狭隘、猥琐,失去无所畏惧的创新精神,置中国文化于失去根基的危险地位。
  第二,一群挂牌或没挂牌的国教派崛起,玩弄“政治儒学”,要求把儒学变为国教,冀图排除他们认为不利于自己特权的各种学术文化。
  例如,他们鼓吹修改学术规范,把国际学术界公认的概念一一重新修改,把他们认为危险的思想因素一一剔除干净,建立“中国式”的概念体系。
  学术没有定论,任何结论和概念都可以修改或推翻。但是,这只能在国际学术平台上自由讨论、问难辩驳中决定是非。而国教派追求的是依靠权力,把自己的主张宣布为“中国式”的真理,排斥他们眼中的“异端邪说”。揣迎上意,冀图与权力结合,忽悠芸芸大众,用政治帽子压制不同意见,阻碍求真,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又如,他们力求修改现代社会基本制度,谋求少数人的特权地位。
  他们提出:国家最高权力掌握在通儒院、国体院和庶民院。通儒院由儒学之徒组成,领袖人选应由学者提名,检验他们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程度。国体院领袖由孔子的后代继承;其他成员则从圣贤、统治者和各大宗教领袖的后代中遴选。最后,庶民院应由大众选举产生或由各机构的领导担任。一项议案必须经过至少两院同意才能通过。最高原则是“保护儒家神圣合法性的首要地位”。
  说到底,就是他们这些自封的儒家大师和历代统治者及所谓圣贤的后代在国家最高权力机关中拥有否决权。自由、平等、民主这些现代社会的基本原则,通通被他们踩在脚下。
  问题是,你们凭什么要享有这些特权呢?捧着四书就可以向上爬的年代早已过去。宪政就是宪政,与儒学没有半毛钱关系。把宪政或政治与某种宗教联结,往往导致社会动乱不止。中东的乱局、ISIS的猖獗触目惊心;中国也不乏宗教极端主义者,千万不要玩火!不要以为这些是少数人的梦呓,他们出书、办报,有一群信徒并与新左派结盟。在尊重他们的言论自由的同时,必须揭露他们的谬误。
  为了支撑这样的错误理论,他们明目张胆伪造历史。西周在他们笔下成了儒家宪政的典范。可是,他们引以为据的文献,居然是早有定论的伪书:《古文尚书》。以考古成就为基础的西周研究硕果累累,竟被他们一一踏在脚下。如此藐视学术,令人吃惊!
  第三,他们哄骗乃至强制少年儿童读腐朽的《三字经》、《弟子规》。
  广州市教育局不久前就拨款几千万元在各校设置读这两部古代蒙学课本和其他儒学书籍的课程。有此类措施的地方比比皆是。这样的超出中小学教育纲要的措施恰当吗?为什么不用宝贵的资金建设书香校园,让学子们阅读全世界最好的儿童和青少年读物呢?
  先看《弟子规》。“事虽小,勿擅为”,“物虽小,勿私藏”!讲的都是行为规范。真的言行一致,培育出来的是事事看人脸色的小奴才。说了不做,变为小两面派!“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教孩子们这样做,出了事,要不要追究法律责任?“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这是儒学一贯推销的礼仪,2000年来制造了数不胜数的假孝子,真两面派。时至21世纪,为什么还要贩卖这些破烂?“非圣书,屏勿视。蔽聪明,坏心志。”养十万思想警察也办不到这一条。你们从幼儿园开始,就让孩子们相信这样的歪理,真是功德无量啊!
  再翻翻《三字经》。这部书全文1722字,涵盖了当时天文、地理和其他自然知识,道德规范和各种人文知识,包括中国的朝代、学术史、典籍史。就学术维度看,这些知识绝大部分都应更新了。就教育维度看,内容繁复,根本不是孩子们所能理解的。儿童教育的始点应该是培育他们的学习兴趣和怀疑精神,死读《三字经》与之背道而驰。“上致君,下泽民。扬名声,显父母。”它所传递的诸如此类的伦理观念,更值得斟酌了。
  更大的潜在危险:中国人会不会缺席轴心时代?
  再从全球的角度看看中国文化问题吧。上述种种行为的最大的危险是对外培植夜郎自大心态,对内灌输尊圣宗经和讲究尊卑等级的思维方法,压制人们的创造力。
  请允许我说个故事:1987年诺贝尔医学或生理学奖得主利根川进获奖后回到日本。当被问到为什么多数日本获奖者是在国外工作时获奖的原因时,利根川进回答:东方文化不利于科学发展。释迦牟尼说:天上天下,唯我为大。没有这种精神就没有世界第一。这与东方文化讲究尊卑等级是不相容的(大意)。他的箴言很值得中国人记取。
  日本文化在变化,思想自由度与欧美没什么差别了。他们获得诺奖的只有少数人在国外了。而中国人在学术领域依然与诺奖无缘。对挥舞大棒,在思想文化和学术领域把国界插入学术领域并说得天花乱坠的先生们必须大喝一声:你们贩卖的那一套限制自由,压抑创造,是毒害青少年的吗啡,为了中国的发展和13亿人的利益,请收起来吧!
  2000多年前的轴心时代,中国贡献了孔孟老庄和其他思想文化巨星,留下了无愧于时代的记录。人们说,新的轴心时代就要到来了,中国文化要在其中占有一席;为此中西文化必须融合。
  何时是新的轴心时代?这是几百年乃至千年后才会有定评。但有几条事实是可以肯定的。
  第一,17世纪至今,中国没有出现一个能引领世界向上的思想家。而欧美有洛克、孟德斯鸠、托克维尔、杰斐逊、哈耶克、波普尔、罗尔斯、诺齐克、阿伦特、雷蒙·阿隆……一系列光辉灿烂的名字。
  第二,新的轴心时代的伟大思想家必然与解决世界两大根本问题紧密联结:一是世界实现一体化。二是建设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贫困、没有污染的美好世界。
  第三,19世纪以来,中国经历了最长和最为艰辛的转型苦难,理应产生震古烁今的思想成果和震撼心灵的艺术。现实的答复是:没有!没有!
  关键是辽阔的神州没有让思想自由飞翔、自由碰撞的天地。国教派及其追随者所作所为,不管其主观意图如何,客观上是在学术领域挑起国与非国的边界,把思想锁进牢笼!
  东西文化融合与期望
  人们津津乐道东西文化融合。无数论者期待用东方文化或中国文化的价值观去纠正或弥补西方现代文化,从而出现思想和学术的奇迹。指望靠老祖宗的余荫飞天!
  让我说句企盼被证伪的话:这是又一个黄粱美梦。
  经过众多先驱努力,东西文化在各领域都已自然融合。
  扫描思想文化的各个领域,在中国,哪里还有纯粹的国产品?即使是国画,不也吸收了众多西方艺术的成就?
  一些学者期待用东方价值观念去纠正西方价值观的偏颇。可是,我们至今没有看到足以服人的证据。
  有人说:天人合一是东方重视人与自然和谐的特性。但命题的提出就是西方环境保护运动兴起后的事,创意是别人的;且天人合一的本义是天人之间的神奇感应,跟人与环境和谐与否毫无关系。这个套路与晚清一些先驱们的西学东源论,异曲同工。从议会到各种机器都是中国固有的,“礼失求诸野”,多好啊!
  有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中国特有的,足以矫正西方的个人主义。可是,各大宗教几乎都有类似的格言。犹太教:“你不愿施诸自己的,就不要施诸别人。”印度教:“你自己不想经受的事,不要对别人做。”《圣经·路加福音》:“你们要别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他们。”穆罕默德:“你自己觉得什么是痛苦,就该想到对别的所有人来说它也是痛苦。”心同理同,各民族人性相同,中国人没有什么特别。
  亨廷顿预言世界将陷入“文化冲突”。西方文明与所谓儒家文明冲突的预言没有实现。西方与伊斯兰教的冲突似乎真的惊心动魄;实际矛盾发生在文明人与少数宗教极端分子之间,包括多数穆斯林在内都反对那些极端分子。这是文明与野蛮的冲突而不是不同文化的冲突。
  应该认真进行各国文化的比较研究。各种文化之间应该平等对话,但是也应该坦荡地汲取他者的成就,学者更应有世界人的眼光,不被民族情绪遮蔽自己,冷静地分析各种文化的成败得失,才能取人之长,补己之短。
  期望奇迹从天而降是犬儒心态。
  当务之急三件事
  摆正被国教派弄歪的路标后,传承传统文化有很多事要做。在我看来,当务之急三件事:
  第一,提倡全民读书,建设书香校园。
  21世纪了。这个时候谈传统文化不要忘记时代背景。世界正在走向全球化,中国正在走往文明大国的路上。眼睛不要只盯着几部儒家经典,把世界各民族的经典都请进校园,培育世界公民,中国才会涌现世界一流的思想家、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各领域的大家。
  请谨记:现代国家文化一定是多元的。文化选择权属于公民个人。只有在自由的环境下,各种文化才能共生并育,不会僵死。不能再走灌输信条的老路,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也须臾离不开自由问难和辩驳。
  第二,捍卫汉语纯洁,医治新华体的痼疾。
  传承中国文化,少讲大话,请从注意汉语的简洁、准确或言简意赅开始。
  “举行会谈”,“进行会见”……这是新华社惯用的句式。那些记者约会,不知会不会说:亲爱的,我们举行吃饭吧!
  记者们喜欢使用方言。提炼方言,丰富汉语是大好事,但要注意文化内涵。“一碗三十蚊”的美食您敢吃吗?改为三十文,与古货币单位衔接,还原这个粤语单词的本来意思会不会好一些呢?老板逃跑,变为“走佬”,与台湾一样写为“走路”,动词、名词定位准确,汉语不变味,多好啊!
  第三,改进语文课本。
  语文课本增加古诗文,这是好主意。比重如何,应该认真研究。请注意不要光增加文学篇章。要选一些实用文章,例如信函(尺牍)和其他应用文。中国大陆知识人在使用尊称和问候语中闹的笑话太多了,稍微注意,不难克服,问题在语文课本要改进。

原文链接:

杜宝俊:处理任志强的逻辑

编辑评论:任志强微博言论被留党查看一年,微博、推特上炸了锅,称此举动与习对知识分子最近的不扣帽子、不打棍子的论述相违背。看了杜宝俊和李北方的评论文字,会发现对共产党员任志强的处理,其实并没有违背共产党自身的逻辑,跟风叫骂起哄容易,冷静思考才能发现这其中的逻辑。
任志强的处分结果下来了。
中共北京市西城区纪委常委会议研究并报区委批准:
华远集团原党委副书记、董事长任志强同志多次在微博、博客等网络平台和其他公开场合公开发表违背四项基本原则、违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等方面的错误言论,其行为严重违反党的政治纪律,决定给予任志强同志留党察看一年处分。

《从“两学一做”看党的逻辑》(回复425提取)一文中,杜宝俊曾说:
从中国共产党的视角来看,有一些党员:在党不言党、不爱党、不护党、不为党;组织纪律散漫,不按规定参加党的组织生活,不按时交纳党费,不完成党组织分配的任务,不按党的组织原则办事。

还有一些党员,用习的话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有的还专门挑那些党已经明确规定的政治原则来说事,口无遮拦,毫无顾忌,以显示自己所谓的‘能耐’,受到敌对势力追捧,对此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也就是所谓的“吃共产党的饭,砸共产党的锅”。就像酒桌上讲低俗段子的党员毕福剑,微博上把党和人民对立的“优秀党员”任大炮。

当时,有读者对此不以为然,认为拿毕姥爷任大炮举例不妥。

精读党报(jingdudangbao)的工作之一是“解局”,所谓“解局”,就是要呈现背后的逻辑。那处理毕姥爷任大炮的逻辑是什么?杜宝俊推荐《南风窗》主笔李北方的一篇文章,《一个非党员眼里的任志强》,话比较糙,但逻辑是清楚的。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查阅。

如果还有共产党员不能理解,那真的需要好好学习下党章了,否则距离违纪只有50米。


一个非党员眼里的任志强

任大炮志强好像摊上事儿了。大炮一向敢说,总是跟出门忘吃药了似的,他不缺拥趸,也不乏骂声,一副快意江湖的模样。但这次有点不一样。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视察中央媒体,发表了党媒要姓党的指示,大炮又不高兴了,接连发微博冷嘲热讽,随后,网上密集出现对大炮的反击,措辞都很强烈。另一方面,海外媒体和一些公知大V都跳出来,力挺任志强。好一番热闹景象。
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是热闹几天就又过去了?还是有个说法?这一次任志强恐怕难过这一关。我希望是后者,所以也来凑凑热闹,争取让这个目标尽早实现。
我的看法是:任志强这样的党员必须被开除出党——谁让他们不主动退党呢?
跟其他人从党的立场出发批判任大炮不同,我认为,党之所以必须开除任志强这样的党员,完全是因为这是纠正社会道德伦理的错乱、修复道德滑坡的危局的需要。党是中国社会最核心的领导力量,在维护底线上,党也不能含糊;党不但要走在前头,也要为社会兜住底。
社会上有和尚不守戒律的事情。然而,大众并没有因此认为和尚不守戒律是正常的,是可以接受的。有的和尚不守戒律,和大众仍坚持认为和尚是应该遵守戒律的,是并存着的。这一点其实非常重要,这意味着,在这个问题上,虽有跌破底线的事情发生,但道德伦理底线仍然存在着。
再打个比方。人非圣贤,谁都可能做点错事,甚至坏事,区别在于做了错事坏事自知不自知。知道错了,就能改正,就善莫大焉,真正可怕的是干了坏事不还不知耻。
这不是什么难理解的道理吧?如果承认这个道理,那就要承认,最能体现当今社会的堕落的现象之一是党员反党。
任志强反不反党?这其实没什么好讨论的,他的言论都在那里,大家也都看到了,没必要重复。任大炮虽然也说过他爱国爱党,但这除了增加他的无耻,毫无用处。
党员贺卫方反不反党?出来给任大炮辩护的中央党校教授蔡霞反不反党?这也是不需要讨论的,他们无论如何狡辩他们是爱党爱国的,都只能增加他们的无耻。
比党员反党更堕落的是,党员反党还成了件很光彩的事情。为什么说“更堕落”呢?因为破戒的和尚虽然有,但花和尚没有成为僧界的明星,没有哪个花和尚敢于说自己才代表了佛教的正确发展方向。但反党的党员敢,贺卫方就敢说自己才是党内的健康力量,公知大V就敢把任大炮树立为说真话、有良知的楷模。
入党,是一个人成年以后做出的自主选择,党员不是天生的身份,入党不是被迫的。入党是要宣誓“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永不叛党”的。宣誓是一个很重要的动作,大家知道,美国总统就职,要手按在圣经上发誓,中国也开始实行国家公职人员就职时对宪法宣誓的环节。宣誓,诉诸的是人的灵魂,相信人有道德底线,相信人能够对自己的誓言负责,是基于人心中的道德力量是一切事业的最后依归这样一个假定。那么,一个拿宣誓当儿戏,拿自己的誓言当放屁的人,还配称做人吗?答案是显然的,不配,这样的人虽然也用两条腿走路,实质上禽兽不如。
任志强说,他被共产主义的口号骗了几十年。好吧,退一步说,他年轻的时候政治氛围跟今天不同,入党是跟风之举,后来发现被共产主义骗了,那应该怎么办呢?退党嘛!党章规定了党员有退党的自由。但是他为什么不退呢?为了捞实惠而已。这样的货色,难道不是禽兽不如吗?
党,不仅是指组织上的党,也指党的宗旨和理念。一个人有没有权利反党?当然有,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社会主义者,党也不能强迫每个人都同意党的宗旨。反党的人,可以呆在党外。已经混进党内,但又不同意党的宗旨的,那就必须滚出去。这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伦理底线。
和尚动了凡心,应该怎么办?还俗呗。诸位,你能想象一个和尚一边花天酒地,一边指责自己被佛教教义和戒律欺骗了,要求“改革”,号召“推墙”吗?不能,没有那么脸皮厚的和尚,但是有那么脸皮厚的共产党党员,他的名字叫任志强。当然,跟任志强一样的党员还有。
好吧,他们赖在党内不走,一边吃饭一边砸锅,算他们脸皮厚,他们不是人。那么,党组织在干什么呢?党组织应该怎么做呢?
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党员,当然也不是从党的立场出发说这些话的,我的着眼点不是党建;我关注的社会伦理底线。党组织对反党的党员不闻不问,还把任志强这种货色评为“优秀共产党员”,这是突破底线的事情。党是国家的领导核心,党的一举一动都有示范性作用,好的方面有,不好的方面也有。既然党员可以没有党员的样子,那屠户就可以没有屠户的样子(于是有了注水肉),卖牛奶的就没有卖牛奶的样子(于是有了三聚氰胺),开饭馆就没有开饭馆的样子(于是有了天价鱼天价虾)……这个话可以无限长地罗列下去。
我不是党员,但我拥护社会主义,支持党的领导。我向党进一言:党应该听得进去批评意见,但党决不可以放任党员反党,不可以容忍这种肆无忌惮的政治乱伦,对于反党的党员,必须坚决清除。任大炮等人只是跳得比较高的,还有多少悄无声息在反党的党员?反腐只是把矛头指向了严重违纪和触犯了法律的干部,这只是最基础的一步,党要焕发生机,带领人民走向新的胜利,必须更进一步,把不符合党员要求的人全部清除出去。

2016年4月19日星期二

丁万明:【史镜】为官不学孟尝君

阎克文评:这个应该是迄今对当代孟尝君和他的鸡鸣狗盗军团发出的最严厉警告了,不大敏感或者佯装不大敏感的看官,不妨注意一下最后两段的几个敏感词句,“篡臣”,“豢养底层士人”,“孟尝君绝后”。
  战国后期,各诸侯国贵族养士之风大盛,养士甚至已经上升为诸侯公卿的一种生活方式。一些诸侯公卿更是把网罗人才、礼贤下士作为展示自己实力和名望的一种手段。这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和楚国的春申君黄歇,这四位王公贵族被后人称之为“战国四公子”。虽然并称为“四公子”,但他们的所作所为高下各异,历史影响各不相同。齐国的孟尝君是其中最具争议的一位。孟尝君的争议就在于他的养士实际上搞的是团团伙伙,营造的是一己之私利。
  
  孟尝君以豢养了数千名门客名扬天下,相传追随他的门客有三千多人。孟尝君为人诟病的就是他来者不拒的养士方式。孟尝君养士不问来头,四处招揽收留各国的游士。这些人中既有策士、辩士,也有武士、侠士,既有有一技之长的无业游民,也有有犯罪前科的好色之徒。仅他的封地薛地所收留的“任侠奸人”的“暴桀子弟”就有六万多家,这些人甚至都影响改变了薛地的社会风俗。以至于四百年后司马迁去薛地考察时发现其地与周边邹、鲁等地民风迥异,当地人就认为这是孟尝君当年招来的那六万多不安分守己的人造成的后果。
  
  几千名食客常聚于孟尝君门下,这些人都觉得孟尝君和自己的关系非常铁,我们可以想见,孟尝君的名声想不传遍天下都难。但是宋代王安石却认为孟尝君所养的根本不是什么士,说:“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士”为中国古代四民之首。传统社会对“士”的要求很高,“士”的志向担当和克己精神远远高于常人,“士人”要有不同常人的救世情怀,这种救世情怀在孔子那里被称为“仁”。他们以天下为己任,为了天下苍生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而孟尝君所养之“士”的身上却看不到这种精神和情怀。正因如此,司马光也认为,孟尝君“是奸人之雄也”,这与王安石对孟尝君的看法倒是惊人的相似。司马光在评价孟尝君的第一篇“臣光曰”中开宗明义就说:“君子之养士,以为民也。”贤德的君子收养士人,是为了百姓的利益。司马光认为,蓄养一个人就能使天下百姓都普被恩泽,这是养贤之道的真谛。然而孟尝君的养士,不分聪明愚笨,不论好人坏人,一概收留;他盗用国库的薪俸,结立自己的私党,沽名钓誉,对上欺瞒国君,对下盘剥百姓。所以司马光认为孟尝君就是一个奸雄,决不值得颂扬。
  
  司马光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孟尝君养士留下了许多典故。其中最有名的是鸡鸣狗盗和狡兔三窟。鸡鸣狗盗之徒助力孟尝君逃脱了秦昭王的加害,但这纯粹是为了孟尝君贪图荣华富贵的一己之私欲埋单。而孟尝君手下所养最有名的士人是冯谖,他为孟尝君所做的最主要的两件事便是焚券市义和营造狡兔三窟。焚券市义只不过是把孟尝君在自己封邑所放的无法回收的高利贷顺势免掉,从而起到了收买人心的效果。而狡兔三窟更是用秦魏两国对孟尝君的看重做筹码,迫使齐湣王满足孟尝君的私欲和个人利益罢了。所以,以上两件事固然引人入胜,富于传奇色彩,但仔细一想,可以发现孟尝君是一个先私后公的人。《史记》研究专家韩兆琦先生就指出,孟尝君的“一生活动都在谋求私利,维护其个人的富贵尊荣”,这话可谓一语中的。
  
  《资治通鉴》记载说孟尝君“通傥饶智略”,意思就是通达倜傥,富于聪明才智。那么,孟尝君究竟干过一些什么事情呢? 孟尝君曾经在秦国、齐国、魏国都做过相国。
  
  孟尝君在秦国和魏国为相时间都很短暂,政绩乏善可陈。而在自己的母国齐国,至迟在齐宣王十一年(前309年),孟尝君已经继其父位而为齐相。孟尝君在齐国“为相数十年”,但从总体上讲,他同样没有什么出色的政绩。孟尝君在齐国当政时期,采取了远攻近交的错误军事路线,虽然联合韩、魏两国大败楚国,后来又搞合纵攻入秦的函谷关,声势浩大,自己威名远扬,但齐国却没有得到实际的利益,国力反而在连年的战争中消耗很多。再加上孟尝君独断专权,以致天下人都知道齐国有个孟尝君,至于谁是齐王,反而没人在意。
  
  孟尝君早在其父靖郭君田婴尚在的时候,便于齐威王三十三年(前324年)被魏召为相,以加强魏、齐两国关系,初步登上政治舞台。孟尝君与齐湣王关系僵化之后,魏昭王八年(前288年),应魏之请,孟尝君再次入魏为相。这一次,他致力于联合诸国,以求打败齐湣王。秦、魏、韩、赵、燕五国攻齐,燕昭王、乐毅、苏秦等人固然起了主导作用,但孟尝君此时身为魏相,在其中推波助澜力主伐齐,竟然推动秦相魏冉劝秦王伐齐,并厚颜无耻地向魏冉献媚:“你劝秦王伐齐。齐破,你就可以裂土封侯。”这就很让人诟病。
  
  如果说燕国联合五国伐齐,孟尝君以魏相身份推波助澜是为了发泄齐湣王昏庸无道的怨气的话,眼看齐国七十余城相继为燕国所攻占,田单在即墨苦苦支撑,这个时候孟尝君在干什么?他竟然保持中立,既不偏向燕国,也不偏向齐国。俨然一个独立诸侯国的样子。司马光曾经写过一篇专门评价战国四公子的文章,他认为孟尝君养士,损坏了国家大法,树立了私人小恩,靠着投机钻营登上相国高位,看他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一己之私利,不能为国为民谋求福祉。他说:“至其晚节,遂挟仇敌以覆宗国,保薛中立,自比诸侯,臣而不臣,孰甚于此!”孟尝君和仇敌为伍讨伐自己的母国,然后又在封地保持中立,把自己当成诸侯,做臣子的不守臣道,再没有比他更过分的了。
  
  这就涉及政治操守、做人大节等大是大非问题了。虽然战国时期人才流动频繁,朝秦暮楚已是常态,但那是对一般士人而言的。孟尝君不一样,他是齐国的宗室显贵。他凭借“王者亲属”的身份享受着齐国的财富,以此为资本豢养私人门客,通过私人门客谋一己之私利,眼看着国之重器尽归燕国所有,且不说鼓噪讨伐,就便是冷眼旁观也无法让人接受。
  
  荀子是战国后期最有影响的大学者,曾经在稷下学宫“三为祭酒”,是领袖级的人物,与孟尝君同时代,对孟尝君的评价应该够分量。荀子把为人臣者分为态臣、篡臣、功臣、圣臣四种类型。他说孟尝君就是篡臣。什么叫篡臣?荀子下了个定义:“上不忠乎君,下善取誉乎民,不恤公道通义,朋党比周,以环主图私为务,是篡臣者也。”对君主不忠,对民众沽名钓誉,不恪守公道正义和规矩,搞团团伙伙,以小圈子的私利为重,这就是篡臣。荀子认为,“篡臣用则必危”。很不幸,孟尝君在齐国两度为相国,但却支持五国联军伐齐,齐湣王身死国也差一点亡,孟尝君的的确确难辞其咎。
  
  我们只能说格局决定结局。孟尝君虽然通过豢养底层士人多次助其转危为安,但对稷下学宫的一代大师荀子这样的绝世大才不用,甚至把后来在秦国大展神威的干才范雎推荐给秦国,这就很让人不齿了。孟尝君最后在薛邑去世。他死后,几个儿子争夺权力,齐、魏两国趁机携手灭掉薛邑,孟尝君绝后

2016年4月17日星期日

张炎夏:上海自贸区到底砸了谁的饭碗?

一、真是来之不易的馅饼

《上海自贸区》的方案早在十年前就与上海洋山深水港的项目一并提出了。据说是以上海保税区的名义上报发改委和商务部的,却迟迟得不到批准。记得当时的市委书记第一次召我去他办公室时,就叹苦经说:上海越来越困难,过去定下的项目现在都实施不了。

果然,商务部率先向上海发难,部长助理向记者发表声明宣布“上海搞车牌拍卖是非法的”。说老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违法在哪里,是程序还是实体?只是觉得为什么不能事前与上海沟通一下再宣布?这不摆明要上海的好看嘛。而且老百姓也都会认为,没有国务院领导的认可。一个副部长怎么敢指责政治局委员。

紧接着,中央不仅叫停了上海的公务员加工资,还要求降低上海公务员的工资。可同时,外地的公务员工资则大幅度增加(名曰“平衡”),西藏公务员的平均工资甚至从1500暴涨到4000元。很快,上海的公务员开始抱怨上海的领导。我相信,上海这十年来的四任书记(陈良宇、韩正、习近平、俞正声)都感受到了这样的压力。

更令上海领导心惊肉跳地是胡总书记上任近四年都不来上海,甚至走到与上海交界的昆山村落也不进上海。这在上海人眼里,就是一个中央对上海的警告。直到2006年6月,在上海召开《上海合作组织》峰会,胡总书记才第一次进上海。这与李克强一上任立即在上海召开华东各省一把手会议形成巨大反差。

众所周知,《上海世博会》是新中国建国以来最大的国际政治活动(先后来了一百多国家的元首),时间、规模、影响都远远超过奥运会(奥运会先说会来80个,可是最后没几个)。可是中央不但不出一分钱,十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对此都只字不提。直到今年温总理在再总结他十年的政绩时才提了一句:成功举办过世博会。

在土地问题上更加让上海为难的是,超过50亩土地转性就需要国家发改委批。上海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迪士尼乐园》项目,国家发改委竟然只批了116公顷地,比我们这里的农家乐面积还小。等于是要在世界最大的都市建最小的迪士尼。据说条件还是放弃欧洲空客大飞机组装项目给天津。

更让人费解地是,上海早在上世纪末就与浙江订立了租借浙江嵊泗的大小洋山岛发展深水港的协议。对上海来说,洋山深水港对解决上海的发展瓶颈有决定性的意义。可是这个完全由上海自己投资开发的项目先前一直得不到中央的认可。直到2006年6月12日胡总书记来上海参加《上海合作组织》峰会。原日程中只有参观农业项目的日程并无参观洋山港的安排,陈良宇知道后立即密谋安排胡先去与洋山港相邻的浦东孙桥参观农业大棚,然后“顺便”安排总书记“路过”洋山港,以求获得总书记的表态。6月11日晚,他亲自召见孙桥的老总张明华,亲自布置他千万不能拖延总书记在孙桥停留的时间(后来果然只停了17分钟)。

意外的是,总书记一到上海,给了陈一份《国内动态清样》,就是新华社给政治局常委的“内参”,上面介绍了我在上海金山区廊下镇搞的“农业生产方式变革”方案,就是怎样在不改变“联产承包”体制的情况下实现规模农业的模式。胡向陈提出不去孙桥要去金山我这里参观。如果这样,那洋山就去不成了。陈良宇非常愤怒,半夜把我和当时的镇长(现在的区农委主任)召到他在康平路的办公室,由当时负责农业的副市长胡延召、市委研究室主任兼办公厅副主任王战、市委秘书长范德官和他的大秘秦裕(也兼市委办公厅副主任)等负责审问我们。

我们当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镇长更是直哆嗦。后来才知道陈以为我们背着他私自给中央写材料“搅了”上海洋山港的“大局”,“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事前汇报,太没组织观念了!”。我那时才真正知道洋山港对上海居然有那么的重要。

可是我们也很冤枉,当时有一叫冯亦珍的新华社记者对我下乡种地很有兴趣,一直要求跟着我去现场看怎么在“不流转土地的情况下搞规模农业”。是她没打招呼就写了一篇采访报上去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篇报道后来竟然被上海新华分社作为《国内动态清样》参给了政治局常委。于是才有总书记要来金山实地看看的故事。我和镇长也是在批斗现场才看见这份东西的。这才知道是真给上海闯下大祸了!

据说陈当天夜里就向总书记汇报说:金山的经验还不成熟,秋收以后参观会更好。所以我从他那里出来,还没走进家就接到他的电话,要我和他“统一口径”,就是总书记那里的人来电话也要这样说。陈向我许诺,虽然总书记这次可能来不了你这里,但是11月的时候他还要来上海的,一定安排书记去你们那里。

于是,短短地几个月,我的地里就竖起了标志性建筑(仿卢浮宫入口的全玻璃建筑)、采用风力和太阳能发电、物联网控制的全自动种地、还建了上海唯一的农业机场,添置了2架农业飞机。我们的农业生产方式改革也大获成功。可是很遗憾,9月16日,陈被双轨,总书记11月也没来上海,大概就此“忘记了”我们。区委吴书记尧鑫同志则很快罢免了我的农业国企《金廊农业公司》老总,毫不客气的让区机管局收了我的车和驾驶员,还禁止政府部门买我们的产品《金山博士米》,禁止农民向我们交售稻谷。“农业生产方式改革试验”被迫中止。当时的市委书记(现在的政治局常委)俞正声同志还想支持我一下,提出要来看我,并且通知区委做好接待。可是吴尧鑫书记竟然让区委办公室向俞正声发文说我是前市委书记的人,有6大罪状,要俞书记不要来。幸好,俞正声书记没轻易相信,还让市委办公厅组成专案组由厅领导亲自挂帅来我这里逐一调查,这才洗刷了我的清白。事后,这位吴书记在组织部长的陪同下亲自登门向我认了个“错”,事情才算告一段落。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因为他们的“揭发”被陈良宇案“中央工作组”召去东湖宾馆“喝”了咖啡,差点没被“双轨”。若非俞书记的“保护”,恐怕我早已经被吴书记送进大牢,今天都不敢多想。还好没多久,这位厅级领导吴书记终于离开了金山,后来听说他在18大代表唯一候选人的情况都没有当选,去了人大下面的一个农业会当主任去了。

6月13日,总书记如陈所愿去了洋山港,并表示了对建设洋山深水港的支持。很快,东海大桥(公路桥)完工,东海二桥(铁路桥)开始启动。可是,陈一被抓,国务院就令上海把洋山岛归还浙江。所以直到今天你去洋山港可以看见岛上的奇怪景象:工商和税务都是浙江的。这起码就意味着今后洋山深水港所有的发展从此都要先经由浙江审批。这还让上海怎么发展?于是,洋山深水港最重要的配套工程,奉贤平安镇的全球最大的铁路集装箱专用编组站和东海二桥(铁路专用桥)都停工到今天。

所以当李克强总理问杨雄市长“你是要政策和是要改革”时,他都乐傻了:这么多年连保税区都没争取到,现在一下子掉下个“自贸区”。岂不是飞来一大馅饼啊!!!

二、上海为什么更需要“自贸区”?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上海十年前是不敢申请“自贸区”的,所以只申请了“保税区”。而且这个“保税区”主要是为洋山深水港服务的。因为上海原先的计划仅仅是要取代新加坡的世界第一大港地位。这个“目标”至今还偷偷摸摸地不敢公开说。因为大家都听说当时的高层非常崇拜和欣赏新加坡,很多政策也都“政出新加坡”,甚至他把政府的人才培训都放在新加坡。

当时的世界第一大港新加坡的年吞吐量超过一千万标准集装箱。新加坡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第一大港是因为中国大陆、日本、韩国、朝鲜、台湾、香港和澳门甚至俄罗斯的远东地区从非洲和欧洲来的货物都要经过马六甲海峡。一方面,大船的运费大大低于小船的运费,货主都希望用大船装运;另一方面,大船因为太大,船上货物的目的地往往不单一,而且许多港口不能停靠大船(比如上海)。因此船东往往选择分段运输,先用大船装到一中转港,然后再改到小船分别运往目的港。因为新加坡距离中国大陆、日本、韩国、朝鲜、台湾、香港、澳门、俄罗斯的远东地区几乎是等距离。而且又是大船的必经之地,再加之新加坡又是自由贸易港,转船没有手续和税赋。所以,它自然就成为船东的首选中转港。甚至中国大陆的期货交易虽然在上海,但是货物的交割地点多数选在新加坡。新加坡仅仅每年的期货交割的金额就超过2万亿美元以上。

直到洋山深水港建成以前,新加坡是世界第一大港,由此成为世界物流的中心。众所周知,物流的中心一定是资金流的中心,资金流的中心一定是金融的中心;金融中心又一定会派生出商业中心、生活中心、服务中心……。为了处理自己的货物,世界各国的银行都需要在新加坡设立分行。一个人口不足500万的国度,外资银行就近千家,银行需要员工就是几十万,为银行服务的行业则需要更多的人。新加坡想不发达都做不到。

其实,现在中国大陆发达的工业城市也几乎都是当年鸦片战争后被迫通商的口岸。上海解放前就是整个亚洲的金融中心和物流中心。后来船越造越大,上海的大陆架地形导致大船进不了港,再加之中国的计划经济导致上海失去了自由贸易港的身份,于是上海慢慢地失去了国际物流中转中心的地位,失去了亚洲金融中心的地位。

上世纪末,陈还是常务副市长,专家告诉了他“物流必然促进发展的”的道理后,即下定决心要发展深水港。好在上海的地缘优势是一直存在的:不仅距日本、韩国、朝鲜、台湾、俄罗斯远东是等距离,而且距离比新加坡近上千海里,意味大船可以多走上千海里,运费就更低。而且上海还有新加坡所没有的优势,就是有二条大河(长江和京杭大运河)贯通北京杭州和上海重庆。还有铁路、公路覆盖到全国所有的地方。而且上海自身的建设也需要大量货物,所以她不会像新加坡那样几乎是纯粹的中转港。运抵上海的货物起码有一多半是不需要转运出去的。这就是说,把上海作为中转港口,优势要远远超过新加坡。如果上海不仅有免税区,还有自由贸易区的金融政策,上海就会多出比新加坡更多的外资银行。还会产生上百万个白领的工作机会,就会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上海欠缺的仅仅是没有深水港和自贸区的政策。没有深水港,大船进不来;没有自由贸易区,不能设立外资银行,国外的货物就不能或者不便在上海中转、交割。

所以,上世纪末上海就开始筹划在大小洋山岛上建设深水港。在中央以没有资金(其实天津就一次拿去4000个亿)为由拒绝批准以后,上海即决定完全自筹资金建设。其实天津港是不可能成为中转港的,因为船进天津后无论再去哪里都是绕道,不仅增加运费,还浪费时间,所以不会有船主选择这样的路线。更况且天津还不是不冻港!

上海洋山深水港的一期设计吞吐量就是2000万标准集装箱,是新加坡的二倍!加上当时上海港的吞吐量也已经接近1千万标准集装箱,因此这3千万标准集装箱的吞吐量一定有相当一部分是转运出港甚至转运出国的。如果没有免税政策或者没有自由贸易区的金融政策,洋山港的作用就无法发挥。这就是为什么上海特别需要的《自由贸易区》的根本原因。

三、《上海自贸区》既砸新加坡的饭碗又搅美国控制中国的好梦

表面上看是中央迟迟不批上海自贸区。其实真正在背后成功施加影响延滞项目批复的黑手应该来自新加坡。新加坡免费“培训”了大量中国领导,这给他们干预中国的事物提供了便利。因为新加坡最清楚,它的发达完全取决于它的世界物流中心地位。所以,它才会认为"上海自贸区开始运营之日就将是新加坡走向衰败之时",并且它千方百计地阻止一切能够导致中国可以绕过马六甲的项目。十年前,为了能充分利用西部的炼油设备(因为新疆的石油已近枯竭),中国计划修建从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到新疆喀什的输油管.这样,中东到新疆的石油就不必再绕道马六甲从上海运到新疆,可以节约80%的路程.可是新加坡知道后居然和中国竞争瓜达尔港的经营权。这本无可厚非,问题是它在以高得离谱的价格击败中国后,竟然故意闲置十年不经营!其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拖延我们建设的时间。终于,是巴基斯坦受不了,赶走了新加坡把中国找了回来。可是新加坡又通过各种公关手段游说印度,说什么瓜达尔港威胁印度的安全。挑拨印度与中国的关系。其实翻开地图看看,这个瓜达尔港怎么又会和印度的安全扯上边!

所以,连瓜达尔港这样的对新加坡经济影响并不是很大(但是对中国的石油安全影响很大)的项目新加坡都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上海样山深水港和自贸区项目新加坡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它们先是千方百计地利用他们强大的公关力量对中国高层施加影响意图阻止上海洋山深水港的开发,在上海宣布将完全依靠自己的资金建设洋山深水港后,新加坡明白阻止洋山深水港建设已无可能,于是把重点转移到阻止上海获得自由贸易区地位。因为,没有自由贸易区的地位,国际货物中转就无法实现。日、韩、朝的货物就不会在上海中转,上海洋山深水港就难以取代新加坡的世界第一大港地位。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洋山深水港仅仅一期初步建成,吞吐量就迅速超过了新加坡成为世界第一大港。本来,大小洋山岛的缺点是面积太小,远远小于新加坡港口。因此岛上几乎没有场地可供堆货。吞吐量应该不可能爆发式的增长。可是上海人将此劣势转化为优势,全球最大的港口机械生产商“上海振华港机”为洋山深水港设计了专用的机械,巨型的龙门吊能够直接从大船上将集装箱转运到其它的船上或者火车的车皮上或者驳船上或者集卡上。这样,大船转运就不需要先将货物卸在岸上再转运,集装箱甚至不必落地就转走了。这就大大节约了货主的时间更关键的是大大降低了仓储的成本。

另一方面,上海又设计了长江专用的万吨驳船,去内地的货可以直接卸在万吨驳船上通过长江去西部。东海公路大桥的建成,连通了上海发达的高速公路网,使得货物可以迅速进入上海和周边地区。按照原先的规划,上海洋山深水港还将配套建设铁路专用桥(东海二桥),在奉贤的平安镇建设世界最大的火车集装箱编组站。这样,发往内地的集装箱也就不必堆放在洋山港,直接卸在火车车皮上再用火车头拉到平安镇的编组站后即可重新根据目的地编组再发往全国各地。相信,随着上海自贸区的获批,东海二桥和奉贤平安镇火车编组站的项目将迅速启动,洋山深水港的吞吐量最终很可能会突破3千万标准集装箱!

现在上海自贸区的政策已经允许其它国家设立外资银行,允许其它国家在上海进行货物交割,这就是说,新加坡的期货交割可以回到上海,仅此一项新加坡就将少收入近千亿!

如果洋山深水港全部建成,自贸区也顺利启动,那吞吐量将爆炸式的增长。开挖“克拉运河”就会“非常必要”,即使有关领导考虑到新加坡的发展而不批准上海去开挖,其它国家也会去开发。而克拉运河一开通,就再也没必要绕道马六甲的新加坡往东亚运货了。因为正是泰国狭长的克拉地区隔开了印度洋和太平洋,导致所有从欧洲和非洲去东亚的船不得不绕道经马六甲抵达上海。如果能够在泰国的克拉地区开辟一条运河,那么航程差不多能缩短3天,所有从欧洲、非洲、中东去日本、中国、韩国的船就不再会绕道马六甲海峡和新加坡。而开挖运河的投资还不会超过温总理天津港投资的一半。

其实,上海洋山深水港不仅会砸新加坡的饭碗,还会搅了美国控制中国的美梦。很多人不知道,新加坡这个只有500万人口的弹丸小国,其人均军人数甚至超过朝鲜!他是美国在海外的最大海空军事基地,章宜机场机场一半是美国的,所有的港口都向美军舰开放。美最先进的战机F35和最先进的战舰濒海战斗舰都部署在新加坡,主要就是为了对付中国大陆的。一旦大陆和台湾或者日本、韩国再发生战事,美国就会通过封锁马六甲海峡切断中国的石油供应。而中国的石油战略储备仅一星期而已。所以新加坡的美军海空基地一直控制着中国的咽喉。而如果挖通克拉运河,美国的新加坡军事基地就失去了意义。这可是美国投入了上千亿美元的最大海外军事基地啊!这和美国在日本的零碎基地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而且新加坡人视美国为祖宗,根本没有日本、韩国民众那样的抵触心态。所以美国最昂贵最先进的飞机舰船都是先布置在新加坡。新加坡每年因此得到的好处至少十几亿。而且今天新加坡能够如此强硬地对话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都仰仗的是老美的这个军事基地。

转载自:张炎夏博客

2016年4月13日星期三

吴思:出售公正的生意

  上班的时候,老刘给我讲了一件他昨天经历的事情,说他夫人的一个山东亲戚到北京来告状,告当地公安局,他插手帮忙,结果气得昨天一夜没睡着觉。
  事情的起因很寻常,该亲戚家的墙被邻居家的车撞倒了,两家打架,找来了公安局。公安局把两家人都带走,关了一夜,次日该亲戚家的老汉竟被关死了。公安局方面立刻请客,找去了村长,还把该亲戚被抓去关押的孩子的手铐打开,让他也去吃。这么一折腾,才知道老汉不明不白地死了。 过两天,公安方面重新牛气起来,拿出了一份法医鉴定,说老汉是自缢身亡,公安局不负责任。该亲戚不信这份鉴定,开始告状。但是所有方面都不受理,烟台不管,济南也不管,于是就告到了北京。
  这时候故事才真正开始。老刘找一个总政治部专管办案子的邻居,请他帮忙。他看了告状信,先问:他有钱没钱?老刘问要多少钱。总政的人说,至少十万。老刘大惊,说他一个农民,哪里有这么多钱。这么硬的事实还不够吗?
  总政的人也惊道:老刘,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一直生活在外星吗?我告诉你,这钱根本不是我要。公安司法系统有一张全国性的网,一张网罩住了全国。一帮离退休的老家伙,彼此之间有个分工,你华北,我东南,任何一片都有人管。现任的干部都是他们提拔起来的,只要你掏钱,他们就能让这案子通天,肯定能给你解决问题。我只是这个网的外围,往这网里拉生意的。一手交钱,一手办事。 他说,前些天福建的一个台商也托人来告,他接了案子,说好了价钱。台商回去后,钱迟迟不打过来,事情就停了,他们就撒手了。没钱肯定别想办事。
  老刘叹道,这不是逼人家拼命闹事吗?
  听了这个故事,我一下想起了“焦点访谈”节目,想到了我当年在报社群工部接待的数以百计的农民。据说“焦点访谈”门前排着告状的队伍,而且也是拿着重金告状。我能猜测到,接待者一定是不耐烦的,因为新闻单位的能力和容量都太小,所告的问题通常又缺乏新闻价值。我在报社的时候办理过两三件有新闻价值的案子,而我打发走的人不计其数。 现在我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是一项出售公正的生意,由于价格是垄断的,供应者极其稀少,所以那张网能开出十万元的天价。这就是民主制度和独立司法的短缺的证明,也是这种制度的价值的体现。现在政府不提供这东西,就有了黑市,有了一种与官方联手牟利型的黑手党,有了一套固定的规矩。一个潜规则通行的领域就这样出现了,一个事实上的职业和公司就这样出现了。历史上就有这样的潜规则,古人叫做“卖法”和“鬻狱”。卖法者通常出售的是作弊,而我们现在的生意更广,要出售公正。掏钱买公正的人,即使胜利了,他也失败了。出售公正的潜规则本身就是不公正的,它是高额垄断价格,本身就有敲诈勒索的成分。政府已经违背了征税并向人民提供公正的宪政契约。
  如果需求公正的一方掏不起十万,他就得不到公正。我猜哪个台湾商人就是觉得不合算,决定退出交易了。这就意味着制造不公正者的在此得逞,不必担心遭到报应。于是违法者可以肆无忌惮,良民自然也不能继续良了。然后就是黑手党,如果民间的黑手党可以提供稍微便宜一点的公正,他们会生意兴隆,与官商勾结型的黑手党争夺市场份额。 我们这个社会正在、并且还将继续为公正付出极高的代价。公正稀缺的社会算个什么样的社会呢?那就是潜规则支配一切的社会,一个冠冕堂皇的宣言与现实生活越来越远的社会。在两者的差距之间,对公正的追求逐渐积累,又被无情地压缩,积压出价值千万亿人民币的能量,一旦找到薄弱部位,这股能量就会造成火山爆发。

转载自: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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